第二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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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私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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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2-15
绳子断了。
昨天才测过，体重秤上写你有101斤，你撒着娇冲我说胖了一斤职业生涯完蛋了超一百了，而后又过来习惯性地整个人半挂在我的身上勒着我的脖子威胁说都怪你简亓，明明自己那么瘦却老给我塞吃的，害著名衣架子程以清体重出了一百死亡界限，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虽然我觉得你这个控诉相当没道理，你自己馋还要怪我嘛。但我得承认我确实有一点私心，101斤哪里胖了，身上肉多一点才好呢，抱起来软乎乎的。再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体重是因为害怕粉丝给你戏谑性的关于“发福”的言论而疯狂控制饮食的结果，你怕偶像失格，可你明明那么喜欢吃各种各样的美食。在我这儿，哪怕你是艺人，我也希望你可以是艺人中拥有自由最多、最开心的一个。
可是绳子断了。
这个时候我开始怪自己的放任，如果我监督着你少吃一点呢，结果会不会有所改变？你总是一边假意使着小性子一边又心甘情愿听我的话的。
我知道我的想法毫无道理，承重绳不会因为少了一两斤而不断裂，你也不会因为少了一两斤不走向死亡。这是你偿还的方式，我竟然又有些庆幸起幸好你下决定之前我陪你走过了最后一段算得上自由与快乐的路。
尽管一切的一切都没有道理，我还是一股脑地把所有怨愤撒给了这根无辜的肇事绳子，因为我没有立场去怪罪任何人，我不知道你是否给了我这样的立场。
晚安。
06
简亓感觉自己的世界在渐渐分崩离析、支离破碎。
他果然不是一个幸运的人，或许这就是他太过贪心的结局。明明场景不同，但程以清和林说冲他最后回头笑的那一下在他的眼前却慢慢重合为一体。一场是蓄谋已久的自杀，一场是刻意而为的别离，他们都没有因为他选择留下，而他亦都无法阻止道别的继续。
林说离开的时候和来的时候一样静悄悄，只牵动着一个人的心脏。
他站在那扇曾经属于程以清的房间的门前，手放在了把手上。
“你闭上眼睛数三下就好啦。”
简亓又想起来，林说在决定走的前一天晚上和他解释，他要离开是因为简亓的好感度要刷满了。
什么叫好感度要刷满了，简亓不明白，意思就是我的喜欢导致了我们的分离吗？
不、不是的。林说一谈到这个话题就变得结结巴巴的，揪着衣角一个劲儿地道歉说其实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那我不要喜欢你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啊？
简亓感觉那种空落感又盈满了他的身体。
要控制自己的情感其实一点儿也不容易，喜欢已经发生了，他没有办法回溯这份感情。这是他背叛程以清的惩罚吗，或是更早以前的，他不配拥有好的结局。他果然想错了，他的运气一如既往的差，只是希望不要影响到关于他开心与平安的那个祝福。
其实简亓心中也对这个结局有所预料，他早该清楚，从林说从天而降一般来到他身边的那一天他就应该想到他还会回到他的天宫，做回他的小神仙。
他又只剩一个人了。
他翻开之前用来记录和程以清的对话、现在又多了许多关于林说的部分的笔记本，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落笔。他可以由此想象到他的未来。
他想他真的很没用。
最后，他只是在林说关上门走进卧室后为日记写下结尾的晚安，再见啦。
简亓很听话地闭上眼睛，却在数到第一秒的时候偷偷把眼皮掀开了一条缝。
林说已经不见了，像是一阵风刮过，一切恢复原样。简亓疯了一样迅速拉开门，可是门里有的只是安安静静、落了灰的旧家具，仿佛一切只是一个梦，林说从未来过。
可是我记得啊，我的记忆清晰地告诉我这就是真实，可是、可是……
简亓也不确定这是不是真实了。
或许这真的只是一个梦吧。
简亓缓缓垂下眼帘。
2017-12-16
我其实还没有缓过来，可是有太多的事情催着我去做了。
我要给你准备开发布会声明—事实上昨天已经在微博发了公告，你知不知道腾讯又崩溃了，你粉丝叫嚣着抗议着不敢相信。我要想想怎么同他们说明。
现场伍扬请了有二十多家媒体吧，都是想拿一手消息赚头条的。可我不想和他们说明，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啊。我不想听这帮脸上是同情，眼里是淡漠凉薄的人说节哀，明明是他们逼得你……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还不能和他们闹掰。
对不起，对不起。
但我想为你筹备纪念展览，就还得靠着他们。外界都说我想吸血想疯了，但我只是想让你的名字能被一直记录下来。谁的爱会是亘古不变的呢，刷刷手机新的流量很快就会成为新的墙头。
只有我，只有我，喜欢的是你啊，程以清。
世人都不理解我也没关系，你不要怪罪我就好了。
晚安。
05
早上简亓是被叽叽喳喳的林说闹醒的。醒来之后才猛然想起这天是之前策划了一个月的给程以清的逝世展览的第一天，这个展览办了三年，可他是第一次把准备这么久、这么重要的事情在夜晚的凉风和酒精中忘了个干净。
“简亓！”他一睁眼就看见在自己面前放大的、和程以清相似的脸，害他忘记日子的罪魁祸首林说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正揪着他的“小辫子”气鼓鼓地插着腰瞪他，“你昨晚上干嘛不叫醒我啊！”
…算了。简亓无奈地想，还是先把昨晚上的事哄好了吧。会忘也有他这段时间太累了的缘故，不知者不罪，他没必要和林说一个小孩儿置气。总之展览的举办他之前一直盯着各方准备，正式开始了他在不在场并不会有太大影响，各个部门还是会照常运作，呈现一场完美的纪念秀。
“这个啊，”虽然是为了让小朋友多睡会儿才没忍心打扰他，简亓还是选择闭口不谈这个原因，只是逗逗他，“谁叫某些人自己睡得和小猪一样啊，摇都摇不醒。”
“哪、哪有！”林说脸控制不住红了，确认了一会儿简亓不像说谎气势立马又弱了下来，“真的啊……？”
简亓什么人，忽悠人出名儿的金牌经纪人，脸不红心不跳说对啊，你看小猪自己都承认了。
林说气不过就又来打他，他在躺椅上呆了一夜到底不比已经醒了一会儿的林说灵活，身子还有点僵，就受着林说有点暴力但又带着亲昵对他身子和脖子伸出的魔爪。
简亓眼里带着笑意，恍惚间感觉又回到了他刚和程以清接触的时候，那会儿程以清还没那么出名，他们俩挤在一间出租屋里。程以清也没有后期那么多黑粉和达夏寄来的恐吓信提醒和骂他是个害死哥哥的人，他在他面前还能带着点独属于程以清而非程以鑫的张扬和不加掩饰的喜恶。他们就总是这样闹，他逗他一句什么，他就会像收了指甲但伸出爪子不轻不重挠人泄愤的小奶猫，可爱的不行。
“林说，你想进娱乐圈吗？”
“简亓！”林说的眼睛瞬间就像是检测到危险一样眯了起来，“我警告你，别把我当程以清。我不是他的替身！”
“我没这个意思，”简亓一看他误会连忙解释，一时又有点对于小孩儿明明一开始自己说的来接替程以清现在又霸道地不接受替身的说法而失笑，“我是想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千万别被蛊惑进娱乐圈啦——除非是你特别喜欢。这里太乱也太累了。”
我不想你受伤害。
“这还差不多。”林说嘟囔着从他身上爬下来，算是消了气，就又笑开来背着手跳起来，蹦蹦哒哒着站到露台的栏杆前，转过身来，“我不会进娱乐圈的，也没法进，尤其是这里的娱乐圈。”
简亓的右眼皮开始跳，他总觉得有什么事在往超出他预料的方向发展，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问，“为什么啊？”
“因为我会离开的。”林说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收起来脸上的笑意，同他讲关于离别的话题。他讲的时候把头低了下去，像是犹豫了好久才下定决心要开口。
简亓感觉他们一定不是在露台上，而是在云端，林说的声音那样轻，顺着风钻进他的耳朵里，捉摸不住可他却听的清清楚楚。他看着林说轻轻地靠在栏杆上，几乎以为他下一秒就也要跳下去。
“可…为，为什么啊。”简亓最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着发问，这是他的声音吗？又或许这也是虚妄。
“因为我不属于这里。”
他的虚妄终于露出了真实。
他的梦要醒了。
2017-12-24
今天为你举行了一场送别。来了好多人，之前和咱们俩比较熟的朋友都来了，还有好多喜欢你的姑娘，都过来送你一程。达夏也来了——哦对了，他后来去自首了，承认你的死亡并非意外而是人为，他恰好参与其中。为了减轻公众影响也为了保证自首情节的权益，警局那边就没选择公开。虽然有适当减刑，但应该也是这辈子都要耗在监狱里了。这可能是他入狱前最后一次在外面晃荡。
小孩过来交给我一张CD，说实在是没脸面见我，想说的话都在里面了，请一定记得听。于是我用那个你兴冲冲搬回来、但之后也没怎么用过的大电视看了他的自白。小孩坐在一个空白的房间中，盯着摄像头说你离开的这些天他终于从仇恨中走出来好好地想了想，之前长达十多年的恨以及最终的报复是他片面、偏激的想法导致的结果。你的哥哥曾经在他被霸凌和孤立的时候向他伸出了援手，是他童年生活中唯一的光亮。所以他不能接受这样美好的人却因为你的原因被报复而不慎落入海中死亡——哪怕你那会儿是为了替被霸凌的哥哥出头才反招来祸患，哪怕你因为无休止的愧疚而在他去世后选择抹杀了自己的人格，以他的名字活下来，去延续他的生命。他报复不到那些霸凌的人，只看得到最直接的因果，是你导致了他的死亡，所以策划了一场针对你的报仇。
可仇结清了他却感觉空落，末了在视频的结尾盯着天花板神情恍惚地、轻轻地问，是不是我的想法才是错的。
我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该为这种迟来的醒悟与愧疚感到讽刺吗。
但我想了想还是对着电视中定格的的脸替你同他说了没关系。其实，不止是他，你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你那么谨慎的一个人，小孩眼中的情绪波动你不可能没注意到过；你有轻微的恐高，所以威亚我记得你每一次吊之前都会检查一遍。
你还是愧疚。
所以如果是你在，应该也会这样回应他吧。这是你的因果，没有他也会有这样的结局。他也自首入了狱，便也是另一场因果结清。
我做主带着你在今天海葬了。今天的阳光很好，铺洒在海面上一片波光粼粼，也像是赠你一场静谧又盛大的送别。今天是个好时候，是我的月份、你的日子。你这一生都在为了哥哥去活，最后一次解脱是为了自己，可我们到底走过这一场，就允许我动点私心让下葬的时间同我们有关吧。
你应该会喜欢海这个归宿的，尘归尘，土归土，你也算还清了兄弟间的一场债。
这样，你就只欠我的了。我竟然还有点隐秘的高兴，成为你永远也还不清的那个人。
晚安。
04
简亓吹的那一场凉风、喝的那点儿酒追根溯源还得从程以清那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发小敖三的到访开始。
林说在简家待的久了也就只在家里闹腾，倒从来没想着或是吵着要出去，像是对外面的世界一点也不敢兴趣。
所以他第一次见到简亓以外的人，是因为敖三的突然光临。
“阿大？”敖三震惊的劲儿不输简亓，特保公司老板在自己发小面前胆小得光明正大，像是交了闪现一秒瞬移出去五米远，“卧槽！别是鬼吧！”
“你干嘛呢，”简亓和他的关系与中间人程以清的生命线呈反向相关，在程以清尚在世时敖三经常要仗着家大业大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吸程以清的血，骂他不懂音乐，在程以清过世后他俩没了直接利益相关，敖三倒也慢慢能咂摸出来他的心意没那么坏，“别吓着小孩儿。”
“你别跟我说这是你给阿大找的替身！我就说我没看错你个吸血鬼！”到底一块儿长大，敖三细看了林说也发现了差异，几乎是瞬间就炸了全身的毛，塑料情谊破裂得彻底，他在两年后重新开启了对简亓的叫骂模式。
敖三的心不坏，甚至来说他是他最羡慕的那一种人。衣食无忧地长大、对兄弟讲义气、对一个人有好感就会把他划进自己的保护圈里拼死帮人实现愿望，站到想站到的地方。所以简亓没跟他置气，只是简单地把事情来龙去脉同他讲了，又坏心地多添了一句，“说不定真是鬼啊，咱们这帮周围人的事情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林说很配合地在这个时候开口跟背书一样开始念，敖三，今年27，AZY特保公司老板，有一同父异母弟弟宋玄，和程以清竹马长大，最喜欢的食物是烤肠……
林说是不是鬼不清楚，敖三先被简亓和林说的联合鬼话吓了个七荤八素，一边哆嗦一边装作硬气地挺起胸脯坐在沙发上跟林说对暗号一样查户口。
“当年咱们，就我和程以清和混混打架伤得那只眼睛？”
“咱俩幼儿园是哪个？”
“学校门口的烤肠几块钱一根？”
简亓眼见敖三越问越幼稚，一边摇头怀疑他究竟是怎么坐上特保公司总裁的位置的，难道是靠虎吗，一边打断他们俩的谈话，问敖三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事情。
“他你想怎么处理？”被简亓带着来到书房，敖三才终于正色问他。
“我…不知道。”以往强势的男人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脆弱与手足无措，“你知道吗，他就和小神仙一样，在我濒临崩溃的那一天从那扇门里从天而降，我很难不把他当作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他给我的感觉和以清实在是太像了。甚至让我觉得在我没有看到的那些时候他就是这样成长起来的。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觉得对不起以清，可是…可是我也想自私一次。”
“简哥，来露台一下呗。”敖三和简亓在书房独坐的几个小时里林说也不去打扰他，就自顾自地捣鼓着别的事情。只是在敖三离开简家、只剩简亓一个人久久留在书房时才给他的私人微信号发去俏皮的信息。
消息字里行间是隔着屏幕也能想象到的朝气和无意间的撒娇，简亓看了看发信息的人无奈地摇摇头，放下手上整理的文件起身往露台上走。
林说趁着他俩书房谈心的时候一刻也没闲下来，简亓是有屋门挡着看不见做什么，但林说动静实在是大，一点儿藏不住，乒了乓啷地往上搬躺椅毛毯桌子。加之偶尔间歇出去换气看他的行为，是在大刀阔斧折腾小露台誓要把它装饰成一个新天地，所以简亓也能把他的目的猜个八九不离十。
果不其然，他刚冒了个头，窝在躺椅上的人就冲他挥挥手，很是兴奋地举了举手里的高脚杯示意，“我听新闻啦，说是今儿晚上有狮子座的流星雨。”
简亓走近一看林说这个小孩儿不知道怎么撬开的他的保险柜偷出来了他珍藏的酒，还光明正大邀请主人一起分享赃物，他真是被林说的小行为弄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算了，反正也不过是摆设。简亓一边想着一边配合着接过了另一个杯子，躺在了林说旁边的躺椅上。
“人家流星雨都是在凌晨的。”简亓眼里带了点笑意扭头逗他，“林说小朋友，流星雨许愿都是传说，也就骗骗你这种小傻子，不灵的。”
“你才傻哎！”林说恶狠狠瞪他一眼，水润的眼睛在夜幕下反而愈加明亮，眉梢都透露着灵动，“你不信你不要许，哼哼，反正最后只有我一个人心想事成，你就后悔去吧。”
林说实在是个单纯的过分的人，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很快又耐不住沉默兴冲冲拉着他的袖子和他搭话，“哎，是不是有首歌唱说，看不到~狮子座~流星雨~洒满天际~嘿嘿我们这不就看到了吗。”
“你的业余时间都在听什么啊林说，”简亓看着林说有点五音不全地在那儿自得其乐地唱歌也被逗笑了，“更何况人家原曲唱的是双子座，你是看不到。”
“你这不知道的比我清楚吗！”林说从躺椅上支起来身子越界过来打他，嘴撅得比天高，“还说我，双标鬼。”
林说摇头晃脑地躺回椅子上，又开始自顾自地哼歌，从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唱到七月的尾巴是狮子座，带狮子座的唱完了就把没带狮子座的改吧改吧给人家变成了狮子座颂歌，简亓一边闭着眼睛听他唱一边疑惑林说作为一个半音痴究竟是如何做到能知道这么多首不同的歌还都能唱的这么千篇一律的难听的。
林说祸害完了狮子座来祸害简亓，闹他要他也唱两首歌给他听。
“简哥~简哥~我知道你以前写过歌嘛，唱一首给我听呗。”小孩儿在旁边使着惯用的撒娇伎俩，仗着多知道的那点儿信息就想引他往心结外边走走。
“林说。”简亓除了刚认识那会儿难得叫他的全名，语气里带了不常有的严肃。他其实知道他的意思，他感谢他的好意，可是林说并不明白这件事，“我知道你知道我的过往，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但别拿着这点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这和你无关，你不要再插手了。”
被宠着长大的小孩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眼眶，虽然也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看得出此时简亓反常的不悦，可他就是不会先低头的性子，知道自己错了也要先梗着脖子小声嘟囔回去以示不服输，“是啊，和我无关，就和以清哥有关呗。你就唱歌给他听，反正从我来了之后你也没对我好过…”
简亓那一瞬间的情绪爆发后是对于自己怎么又没有把控好情绪和一个小孩子发脾气的懊恼，他揉了揉眉心软下语气和他讲，“这和你以清哥没关系。我不唱歌是我的问题，不是因为心病觉得膈应或者不想唱给你听什么的，只是因为心思不再纯净，不适合做音乐了，就不做了。你应该知道我二叔夺家产的事儿吧。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那会儿为了钱和活下来不择手段，做出点业绩了就又开始着手报复，等好不容易有钱了，闲下来了，心也早就脏了。以前的歌是属于以前那个简亓的，我不配玷污。”
“我以前总是在想，好不公平啊，明明是二叔他们对我父母的飞机动的手，害得我家破人亡…可到头来一切报复更深的还是在我身上。我报仇有错吗，”简亓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又把身子躺了回去，眼睛看向无边浩瀚的星空，语气里已经听不出喜怒，顿了一顿继续说，“可我后来明白了，佛书里说，动手了，就是造孽了。当我有这样的欲念的时候，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简亓手枕在头底下，说到这稍微偏了偏头和身子转过去面对着他，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所以我总和你说你的天真和没心没肺很珍贵，没逗你。我们林说不管在哪里，以后都要开开心心的呀。”
03
林说慢慢平静下来听他聊那些不常提起的过往了，他侧转了身子，往常得简亓一句回复能叨叨一大箩筐话的人这会儿却像是噤了声，只是靠在躺椅上盯着他的侧脸看。简亓感觉自己的脸再被他盯着瞧怕是要灼穿个洞了，就索性彻底转过身子面对着他，先笑出声来，“行啦，我都快忘得差不多了，还不是为了哄你才重提，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难过。”
“你不要讲的我像个罪魁祸首哎，”林说这会儿没了气势低着头软软地嘟囔，“我只是有点心疼你——虽然你可能不是特别需要吧。可我还是觉得，哎怎么说，也有点难过。”
简亓的心被他讲的软的一塌糊涂，手破例伸过去主动捏了捏他的脸，“好吧，惹我们说说不开心了，这也是我的错。虽然我不碰那些原创了，但唱两首简单的歌给你还是可以的。快说吧，难得福利限时今晚，过期不候。”
小孩儿原本还难过的心情一下明媚了起来，眼睛都又亮了几度说哇难得有一回啊，简哥唱什么我都听。
简亓就看着夜空给他唱小星星。
窗外的天气，像你心忐忑不定，如果这是结局，我希望你，是真的满意。
从林说一开始有点儿惊愕的小表情来看，他应该是没想到他这样一个看起来不解风情的人竟然会唱一首有点儿网红曲那个意思的小情歌，简亓一边唱一边忍住笑意。什么啊，在他心里他难道是会在这种时候为他高歌一曲我和我的祖国这样的人吗。
虽然有被误会的成分在，可简亓的心情意外的还不赖。
这是他第一次吧…第一次和别人讲这么多关于他以前的事情。可能是因为在心里默认他对于全部的自己都已经知道了个七七八八，在他面前也就没有那么多想要隐藏的顾虑。
在他和程以清交往的时候，他们大多在谈论的都是属于程以清的过往，简亓大多数时候只充当一个倾听者和安抚者。所以这也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说，我也有点为你难过。
林说叫简亓上来的时间本来就不算早，这会儿已经十二点多了，一开始还坚持着强撑着要等到流星雨出来的小朋友小脑袋一点一点地终究没抵过睡意的侵袭，往身侧一歪睡了过去。
简亓给他理了理毯子，虽然已经是早春但还是有点冷，他怕他这么睡一觉会着凉。理完了也没急着回屋去睡，就伴着带了点儿凉意的晚风中感受着之前喝的红酒侵袭大脑，让他整个人变得难得有点晕乎乎的，轻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看着天空。
他要进行一项之前被他自己亲口盖章幼稚的行径——等待流星雨的降临。人就是这样的，拥有了一次好运气就想拥有第二次，第一次的许愿成功让他盲目相信之后每一次的许愿活动。
于是在流星划过的那一刻，简大经纪很小孩子气地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虔诚地许愿，林说要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2018-2-24
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我对着你房间的那扇门坐了一个小时零三分钟。
那个屋子从你离开之后我就没有勇气进去了，又怕别的人进去给你弄乱弄丢了什么，就一直这样关着门锁着。如果落了灰的话希望你也多担待不要嫌弃啊。
我今天实在是想你想得难受，才在前面坐了这样久，往常都是看到就可以堪堪心安的。我很克制了，只超了计划中的三分钟。
喜欢你的姑娘们为你写了信，寄到公司了，我都先帮你收下然后带到门前念给你听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不论是写给你哥哥还是写给你，你应该都会蛮高兴吧。被人爱着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你是个挺傻的小朋友（希望你不要为这个称呼生气），所以你一定想着的是先为哥哥的存在价值被别人认可了而高兴，但你一定要相信也有人认可你。你的存在不只是附属，她们的爱有属于你的一部分，我觉得你值得。
如果说他们的信指向会并不明确或尚还让你有疑虑，那我要告诉你，程以清，我爱你。
无可辩驳、对你一个人的爱。
晚安。
02
如果一段曾经许诺永久的感情被迫走向了终结，那么选择痛苦更少一点的路、将感情寄托于另一个人身上，算是一种背叛吗？
简亓不知道。
他为自己的感情感到愧疚，可他控制不住。
简亓的经历让他生性对于掌控更多的人有一份敏感与警惕，像林说这样长得像程以清还偏生知道他们所有过去的人他下不去手却又警惕到只想把他放在身边琢磨明白。
所以顺着林说死皮赖脸的劲儿简亓也就退了步，同意了他留下来的要求。
林说是个相当自来熟的人，并很快就让简亓对自己的决定感到了后悔。因为林说这个人，退让了一步让他住进家中，他就能再得寸进尺在逛完整个家之后在各个地方打上自己的记号，这里动动那里动动，也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的小物件摆了一屋。
可偏偏简亓提不起来生气的劲儿，一方面来说他长了一张与程以清神似的脸，另一方面来说他确实把他的喜好和底线了解得一清二楚。那些小物件的加入确实是他年轻时曾想象过而现在懒得赋以实施的，林说的兴奋与闹腾维持在一个度内，偶尔越界也并不至让人恼怒，所以简亓也就没理由冲他发火。
——所以这才是简亓最恐惧与不习惯的，有一个人完全清楚他的喜好。
他在面具下活得久了，这种被人看透的恐惧感总是让他下意识清除或是远离，可是他又舍不得。这种矛盾的心态让林说得以彻彻底底把这里混成了自己的家。
小孩总是喜欢在他面前晃，而每次他与程以清相似的身形出现在眼前时，简亓都会不受控制地想，如果程以清高中没经历他哥因为他被校园暴力到坠海的事情、没决定按他哥的生活方式活下去作为他生命的延续，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他总是听敖三提起来他们以前一起做同学的时候，那会儿的程以清意气风发，带了点儿天生艳丽被宠着的小娇纵，不惹人厌，反倒叫人看了羡慕，像发光体一样让人想要靠近。
后来，他心里愧疚，就在心理上抹杀了自己的人格，成为那个事事温柔耐心、成熟稳重的哥哥，也成为了发光点，可这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他知道，他的内里再也亮不起来了。
每当想到这里，简亓就会被一种铺天盖地的愧疚感所淹没。
不只是因为尽管没有发生什么，有各种各样其他的因素影响，可是他说到底还是同意了另一个人侵入了属于他们俩的家庭，也是因为在和林说相处的过程中，他确实有在慢慢遗忘程以清的存在。他感到空落的时间减少了，空闲时脑海中也不再仅被程以清占据，因为林说总是会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来在休息时间打断他的思绪。
于是愧疚感达到顶峰的时候，他就会一个人站到走廊中，手虚虚地搭在墙上，对着那扇门在心里避重就轻地小声地问，以清，以清，他是你送来代替你的吗？以清，他真的好神奇啊，知道我的一切过往。我恐惧于他的全知，可又在期待这是否会是你的授意。对不起啊，希望你不要介意他的加入，我们之间不会发生任何事情。
我真的好想你。
2018-12-15
到你的祭日了——我其实不是很喜欢这样叫，虽然说你的离开已成定论，甚至是我亲眼看见你的坠落，亲手把你送到了你的归处——但人总是有自欺欺人的毛病，不到日子我就不会被明确地提醒。
这一天我身边的一切人和事物都在提醒着我你的离开，公司里路过的你的后辈的同情眼光、网上盛大的哀悼活动、三爷他们送来的花和你总是要收集的新款鞋子。我这个人好矫情，一面希望这世界上的人最好都要记得你的好，一面又忍受不住这样铺天盖地对于你离去的确认，不忿他们对你的哀悼——我总在怀疑这份悼念中有多少真心，总在想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你被网络暴力的时候也站出来这么多呢。
对不起，我总是有点这种“如果你只是我一个人的”的阴暗念头，如果你在的话一定又要来打我了，毕竟你是那么喜欢和珍惜那些姑娘们给予你的爱。
虽然你的珍惜是因为你觉得这些爱都是补偿给你哥哥的，但我还是有点儿小嫉妒，毕竟也没看你这么翻来覆去看我给你写过的情书。
…以清啊，我最近其实好累了。
我在跟伍扬准备辞职申请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批，也不知道如果我走了还能不能把关于你的展览继续下去，还挺矛盾的。
但我真的很累，最近身边空落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尽管三爷经常性地会来陪我——很神奇吧，你走之后我俩的关系反而好起来了，他有时间会来我的办公室坐坐，也不会阴阳怪气的叫我简大经纪了，也算得上是好事一桩。
只不过到底我俩的关系维系在你之上，我又并不想活得像个怨夫，他也要陪陶桃，就坐不了很久，也算不上很好的朋友。
只有坐在门前的时候我才会感觉到久违的心被填满的感觉。我越来越依靠这扇门了，宋玄今天跟着他哥过来打趣我说我以后可能就在这生根发芽了，我觉得没那么夸张。我应该就坐了两个多小时吧，没掐表，所以不太清楚。只是离开的时候，会有心瞬间从高空坠落的感觉，重新坠入虚无与深渊。
我经常在想，还有人记得程以鑫是程以清，可是没有人记得简亓了。
你好狠啊。
…以清，我又只剩一个人了。
晚安。
01
简亓总感觉和林说的相遇像是上天在程以清之后给予他的第二场梦境。
歌里讲，都是真的好梦不醒。
他第一次见到林说的时候是在程以清的房门前，可惜那会儿他的态度实在称得上是“恶劣“。
“嗯…怎么说，我不算他，”男孩儿往后退了两步，不好意思地跟他打招呼，“我叫林说。可我是来接替他爱你的。”
简亓松开了之前因为过于惊喜环抱着林说的腰的手。
这么仔细一看，他确实是有不像程以清的地方。不是相貌上的——他俩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是性格和气质上的。程以清比他多了一份经事故后的沉稳与收敛，而林说的眼睛里尽是天真和纯净，看得出被保护得很好。
这是程以清梦寐以求的模样，可不是简亓的。
简亓心里的程以清，是早期拳击馆里为了发泄压力透露出一角本性的程以清，是相处时会跟撒娇一样对他动手动脚实施他口中“甜蜜暴击”的程以清，是被别人诋毁后也会偶尔流露出脆弱一面的程以清。
这些部分的程以清都仅属于他，这也是他爱程以清的原因。同样的样貌并不能说明什么，如果内里不是他，那他宁可不要。
于是简亓垂下眸子掩盖住失落，又恢复成了那个冷淡自持的金牌经纪人。他松开环抱住林说的手，把衬衫的袖子往上挽了挽，一边单手系着扣子一边说，“不好意思，我有一位…故人，同你长得有几分相似，先前冒昧了。但是接替就不必了，两方都尴尬。我不知道你如何进入我的家的，但看在你没有造成什么破坏性影响的前提下我可以既往不咎让你直接离开。”
他话里赶人的意味明显，林说却像是听不到，笑眯眯地同他讲，哎呀你不要这么绝对，你不想先听听我知道些什么吗？我知道你曾经也会写歌，知道程以鑫不是程以鑫是程以清，知道他才不是外界传的意外事故身亡凶手是达夏…哎哎哎你干嘛瞪我啊。
面前的男孩儿来路成谜——简亓发誓，他没有夸大，这个男孩从门里出现时真的像是从天而降、消息渠道成谜、目的也成谜，简亓不知道他如何知道这么多关于他的事情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来到他的身边。
说是竞争对手也没有道理，他都是快要离开深度发掘的人了，这几个月他一直在和伍扬打商量，再说了，竞争对手也没必要以这样奇怪的方式来唬他一跳。
“你…”简亓秀气的眉毛皱在一起，盯着眼前笑意盈盈胸有成竹的男孩儿，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方面来说，他毕竟长了副同程以清一般的皮囊，承载着程以清没有的青春，另一方面来说，他是如何知道这样多事情的，他也想要弄清楚。于是他叹了今晚的第二口气，“算了。”
2019-12-15
我食言了。
我实在是没有忍住，在坐在门前的第五个小时轻轻扶着地和墙站起来，想要推开门看一眼。
就看一眼，我知道我期待的是虚妄，可我还是想要看一眼。
我远离有你的环境实在太久了，久到……我其实都对你的相貌有一些模糊了。我有的时候会刻意回避你的照片，所以现在在我的脑海里其实只有你大概的轮廓。
人的大脑真的很有意思，明明是认为应该要记一辈子的人，却到底会慢慢连样貌都记不住，甚至越努力想回忆越容易彻底忘却，我就不敢深刻去想你的音容笑貌了。我想，我是在和记忆做斗争，然后妥协。
我当初总是被你吐槽的精明也少了好多，你看，这不写着写着就跑题了，说回开门。
我写下这些字的时候其实心脏已经在剧烈跳动了——这是在你离开后很少有的事情。我确实是在为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做出期待。
我的运气一直很差，从小到大许过的愿望从未实现过。上一次产生无妄的期许，还是希望你可以活下来。但不管怎么说，就像一直输的赌徒总会期待下一把的大翻盘。
如果你可以看到、听到的话，请给我回应吧。
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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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了记录用的笔记本后简亓深呼吸了三次才使自己镇定下来，站在门口。他有点儿恍惚的想，他仿佛又回到了最初死缠烂打敲程以清家门要他做自己艺人的那个强装镇定实际腿都在抖的毛头小子，要敲开的是薛定谔的门。
简亓跟程以清跟得久了，那些喜欢程以鑫的姑娘们自然也把他这个经纪人扒了个彻底，彼此都是过命的交情，都眼熟的很。
他为粉丝所称道的纤长的手指几次握住了曲型的门把手却又不敢按下，只是攥紧了、又松开，周而复始，手背上的青筋都显露着主人的犹豫与挣扎。
但很快，他不必挣扎了，因为有人替他做出了选择。
——在他再一次松手的那一刻，门由外向里自己打开了。
说实话如果有人在旁观一定会觉得这个场景滑稽至极，分分钟上下几百万处事不惊著称的金牌经纪人可怜地长大了嘴，手还维持着半收不收的鸡爪状，眉毛挑成了他高中时期才会有的开朗形状。
门里面的男孩儿像是从天而降，在白光中跌跌撞撞地冲向他，“简亓！”
简亓措手不及，慌乱地接住他的惊喜。他越过他的肩膀去看，惊愕的发现这个房间竟好似被时间和风尘所遗忘，明明两年没有打开，却一直保持着程以清离开时的干净与整洁。
“程…以清？”他小心翼翼地虚抱住了怀里的人，生怕一不小心碰碎了这个美好的梦境。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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惯例讲一点儿隐藏的tips：
1. 说以清的粉丝和简亓有过命的交情是个冷笑话，因为程以清粉丝国际惯例有事没事骂简亓死全家（粉丝与经纪人国际惯例的爱嘛。
2. 这个故事林说和简亓的部分有一条明线（很明显就是他俩怎么谈恋爱的）和一条暗线（在告别的时候林说给出的理由是‘好感度刷满了’，包括之前说林说知道一切关于简亓的事情，其实是在暗示林说的到来不过是因为一场游戏，所以他知道‘背景资料’，和简亓的相处是为了刷他的好感度，当真的人只有简亓。由此可得林说不知道程以清的展览这事儿很明显是假的为了试探或者帮简亓忘记以清= =
3. 而同时呢，我觉得比较有意思的一点就是在文章中好多次强调简亓认为这是他的梦境，其实不是，推开门的是林说，走进幻境的也是林说，所以正好相反，这里的一切是他的梦境。
4. 其实我日记中怀念的部分和正在发生的故事内容也都有关联，比如以清离开的当天描述的是林说的离开；提及为程以清办的展览当天描述的是简亓对此的忘却；提及程以清只属于他的当天描述的是林说第一次见简亓以外的人等等，反正都有那么点儿对应关系。
5. 这个故事初读起来可能会有一点难懂，毕竟一面是正序一面是倒序，在揭开谜底前应该会有一点晦涩。所以感谢所有能够读到这里的人。
6. 莎士比亚说，悲剧是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只有悲剧的东西才是永恒。虽然这个故事对于简亓来说很残忍，可是我又觉得他值得一切不仅圆满的结局，这是他永恒的魅力。
7. 这是一个从结束开始的故事，到最后一切归零，爱、恨一切的一切停止于初遇时最美好的阶段。就这样吧。
8. 啊，说起来2019.12.15还没有到。那就期待一下奇迹的发生吧。
9. 你相信第二人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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